在赣州市安远县重石乡的柑橘黄龙病综合防控示范基地，挂满枝头的赣南脐橙（摄影：华中农业大学 刘涛）

“最新统计数据显示，我国柑橘栽培面积达3800余万亩，产量达3500多万吨，栽培面积已经超过苹果，预计‘十三五’结束时，柑橘有可能成为全国第一大水果产业。”中国柑橘学会副理事长、华中农业大学园艺林学学院院长程运江告诉南都记者，目前我国西藏、甘肃、陕西、河南、安徽、江苏及上海一线以南，22个省、市自治区800多个县都种植了柑橘，而赣南脐橙，是品质突出、具有较高知名度和美誉度的品类。

赣南脐橙是江西赣州地区的特产，赣州现在是脐橙种植面积世界第一、是全国最大的脐橙产区。2013年前后，赣南脐橙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黄龙病大爆发，赣州市柑桔科学研究所所长方贻文告诉南都记者，黄龙病爆发前，赣南脐橙种植面积240多万亩，黄龙病爆发后，砍掉了数十万亩，近两年有所回升，现在赣南脐橙的栽培面积近200万亩，今年产量预计130万吨。

在信丰县大阿镇的绿萌公司柑橘脐橙标准化生态示范园，华中农业大学园艺林学学院院长程运江向前来考察的年轻教师介绍脐橙种植新模式（摄影：华中农业大学 刘涛）华中农大科技支撑赣南脐橙30余年

我国是全球第一大柑橘生产国，程运江向南都记者介绍，现在我国优势柑橘主产区呈现“两横两纵两点”，“两横”一个是从江西赣州，到湖南郴州、永州、邵阳，到广西桂林一带，以脐橙为代表；一个是从三峡库区，从宜昌南津关，到重庆、四川一带；“两纵”一个是从浙江东部、福建东部到广东梅州一线，一个是从湖北丹江口，到湖北宜昌，到湖南石门、邵阳一线，是以宽皮柑橘、柚子为主，类型比较杂；“两点”一个是陕西汉中地区，这里三国时期就有柑橘，现有50万亩左右，一个是云南地区，主要在红河州、保山、瑞丽等地。

提起赣南脐橙种植发展历程，这与华中农业大学息息相关，程运江告诉南都记者，在上世纪80年代初，国家领导人非常关注江西革命老区发展，相关部门组织了中科院和部分农业高校的专家教授到赣南考察，以华中农业大学教授章文才为代表的柑橘专家认为，赣南的气候、土壤等环境非常适合种植柑橘，结合国内市场环境，认为当时橙类较少，尤其缺少脐橙，最终，经过比较试验，赣南地区推广了章文才从美国引进的脐橙品种纽荷尔。

全世界发展甜橙大多以加工为主，在脐橙加工与鲜食品种的选择上，在章文才建议和坚持下，赣南地区最终选择了鲜食的纽荷尔，而不是部分专家主张用于加工的夏橙。赣州当地柑橘专家告诉南都记者，章文才先生十分关心和支持赣南脐橙产业发展，在他年近90高龄还坚持到赣南考察指导脐橙生产。

现任民盟中央副主席、中国科协副主席、华中农业大学校长、中国工程院院士邓秀新是章文才的学生，后来，他从章文才手中接过了科技支撑赣南脐橙接力棒，再后来，邓秀新的学生程运江也成为赣南脐橙专家团队核心成员，在他们带领下，彭抒昂、刘永忠等华中农业大学柑橘专家一直把赣州作为实践基地，支援赣南脐橙产业发展，他们与西南大学柑橘研究所等全国柑橘界的同行专家们携手，把赣南脐橙打造成了世界柑橘家族中的“明星产品”。

在信丰县大阿镇的绿萌公司336亩的柑橘脐橙标准化生态示范园，南都记者看到已经栽种上了数十亩的脐橙，这里按照“山顶戴帽、主干道绿化、果园与果园之间种防护林隔离”的生态建园要求，推广“适度密植、高杆低冠、宽行密株”栽培模式，完善果园基础设施建设，实行果园机械化作业。

程运江在生态示范园向南都记者介绍，这个生态园是华中农业大学柑橘专家协助规划的，更多考虑了生态保和机械化问题，摒弃了原来老果园按等高线挖掘的建园方式，新采用了顺坡种植建园的新模式，果树株距1.5米，行距约5米，方便拖拉机施肥、喷药、采摘，极大的提高了生产效率。另外，在果园四周路边修建了防护林隔离带，对果园的生态环境进行较好的管理，多种措施防治木虱等害虫，有效抑制黄龙病的发生和传播。

程运江向南都记者称，一旦这种新型建园模式取得成功，未来在赣南地区，有望逐步推广这种柑橘种植模式，实现黄龙病灾后赣南脐橙产业重建的目标。在现场指导、技术支持赣南地区发展脐橙产业的同时，华中农业大学每年还分批次组织赣南地区脐橙产业相关人员到学校参加培训学习。在柑橘研究与发展方面，华中农业大学注重教学、实践相结合，还聘请了赣南地区柑橘专家做专业硕士校外导师，比如赣州市柑桔科学研究所所长方贻文、安远县脐橙研究中心主任古祖亮、绿萌公司总经理朱壹，都是华中农业大学硕士研究生校外导师。

在安远县重石乡的柑橘黄龙病综合防控示范基地，华中农业大学园艺林学学院院长程运江、安远县脐橙研究中心主任古祖亮等人，一起查看患有黄龙病的脐橙果树（摄影：南都记者 吴铭）已找到切断黄龙病传播的新办法

转眼到了2000年，在本世纪初的前十年，是赣南脐橙的发展高峰期，地方政府要求公务人员带头种植脐橙。由于赣南脐橙经济效益好，老百姓开始大面积种植脐橙，漫山遍野都是脐橙树，这样，就开始导致当地生态失衡。2010年后，因种植面积较大，果农管理不善，与此同时，脐橙幼苗有些携带病源，最终导致黄龙病大爆发，造成脐橙面积、产量锐减。

南都记者在赣州市安远县重石乡的柑橘黄龙病综合防控示范基地看到，池塘对面低山丘陵上遍布着挂满橘黄色的脐橙，一派丰收景象。可以看到，橙树并没有种到山顶，半山腰往上至山顶，种植了不少经济林木。赣州市柑桔科学研究所所长方贻文告诉南都记者，黄龙病菌是靠木虱传播，脐橙园周围种植经济林木，保持了当地的生物多样性，就会出现一些木虱的天敌，可有效控制木虱数量，进而有效抑制了黄龙病菌的传播。

在果农屋后的小山上脐橙园中，南都记者看到有些橙树感染了黄龙病。安远县脐橙研究中心主任古祖亮在患有黄龙病的脐橙树旁向南都记者介绍，黄龙病是对脐橙影响最大的一种病害，患有黄龙病的橙树的症状是枝条变黄、变脆，容易折断，脐橙果实会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青，到后期，脐橙果蒂会逐步变红，成为“红鼻子果”，果实硬度增加，变成“僵果”，就会失去脐橙固有的口感，失去食用价值，影响果树产量和品质，因黄龙病菌会随木虱叮咬传播，只有尽快清除患病橙树，控制木虱，才能有效控制病情蔓延。

在赣州信丰县绿萌公司长安园艺场，南都记者看到种植了猕猴桃、百香果等多种水果，唯独没有脐橙。园艺场场长刘传浩告诉南都记者，这片园艺场的山上原来种有1800多亩脐橙，2013年至2014年间，因黄龙病泛滥全都砍掉了，现在他们正要开始恢复脐橙生产。

为了从源头上控制黄龙病，华中农业大学还专门为赣南地区提供了实验室精心培育的无病毒苗木。比如，在安远县橙皇现代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有500多亩的苗圃场，现在已有230万株无病毒优质脐橙种苗，都是由华中农业大学提供的接穗嫁接而成的。苗圃场场长蔡家龙告诉南都记者，现在脐橙苗木政府指导价6元钱一棵，如果果农购买栽种成活一棵，政府会补贴给果农5元钱。这就从苗木源头很好减少了患病的可能性。

程运江向南都记者解释，要想有效防控黄龙病，得把几个关键环节抓好，首先是对种苗脱毒，培育无病毒苗木，把苗木培养到比较大的时候，进行大苗移植，实现早果丰产；其次在果园附近要做好生态隔离带，对病虫进行有效防控；再者，发现感染黄龙病的果树后要及时清除，重新补种无病毒大苗。“云南新平县褚橙果园曾是黄龙病重点疫区，现在做到了黄龙病发病果树控制在0.2%以内，几万亩的果园基本上看不到黄龙病了。”

方贻文对南都记者说，他们在研究黄龙病的时候，发现了一种非常厉害的寄生虫，它堪称木虱的天敌，绝大部分的木虱都能被这种寄生虫消灭，这就切断了黄龙病菌传播的宿主，有效控制了黄龙病的传播和蔓延，目前，他们正对此做进一步的研究攻关工作。

程运江对南都记者说，对于黄龙病，也不要盲目害怕，只要做到有效防控，就不会影响柑橘脐橙产量，广西之前黄龙病很厉害，现在做到了全国柑橘生产第一大省，种植面积达500多万亩，产量近600万吨。

在安远县橙皇果业公司脐橙包装厂房，女工们把经分选设备挑选的脐橙装箱（摄影：南都记者 吴铭）产业化发展有效降低储存损耗

程运江向南都记者介绍，“十三五”期间，农业部在赣南地区设有两个支撑柑橘产业可持续发展的技术示范点，一个是安远县橙皇果业公司，一个是信丰县绿萌公司。

橙皇果业公司董事长欧阳海华向南都记者介绍，公司业务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种质资源保存和优势苗木培育基地，第二部分是脐橙采后商品化处理和精深加工，第三部分是脐橙鲜果及加工产品销售，他们已经由传统的销售模式转为现在的多渠道销售。

橙皇公司的经营模式是脐橙专家特别推崇的，是合作社类型模式，带动村民一起发家致富，农民们真正受益。欧阳海华告诉南都记者，2009年时他们有10名股东，现在发展到数十名股东，已经由最初的几千万销售额发展到现在的2个亿的销售额，形成了全产业链运营，这都是在华中农业大学教授邓秀新、程运江等人支持、指导下做起来的。

脐橙产业链中，贮藏环节往往会造成大的损耗，欧阳海华对南都记者说，以前他们储存损耗高达30%，在华中农业大学专家帮助下，不断改进储存技术，现在已经把储存损耗降到了3%以内，部分年份可控制在1%左右，假如每年采后处理和销售7万吨柑橘，每降低1%的损耗，就可增加700万至1000万元的收入。

在橙皇公司脐橙采后生产车间，南都记者看到堆积如山的脐橙垒放在塑料筐里，许多妇女在为脐橙装箱，这些妇女都是附近村民家庭主妇。

在加生产车间的一侧，南都记者看的数名女工用机器为脐橙装袋，这有别于其他的装箱模式。橙皇公司财务主管魏满英向南都记者介绍，这是经过技术含量非常高的内质检测仪检测挑选出来的优质脐橙，“这样的脐橙糖度可达14度以上，酸度在0.8以下，这种果子酸甜可口，是最佳糖酸比的脐橙。在刚成熟采摘的时候，100斤里面只能挑出5斤，到完全成熟后，100斤里面最多能挑出10斤，这是脐橙中的精品，是最高等级的果子，普通脐橙5元一斤，这种脐橙出厂价就有10.5元。”

在信丰县绿萌公司厂房内，用先进分选设备挑选赣南脐橙（摄影：华中农业大学 刘涛）脐橙分选设备进入“4.0时代”

橙皇公司分选果实的装备基本上都来自信丰县绿萌公司。绿萌公司是国内最大果蔬电子分选设备制造商，现在绿萌公司生产设备已经达到了能进行内部品质无损检测分选的“4.0时代”。

在绿萌公司分选设备生产厂区和脐橙分选示范区，绿萌公司总经理办公室主任肖丽丽向南都记者介绍，分选设备的“1.0时代”是滚筒式的大小分级，这种设备分级精度差，对果实损伤严重，本世界初这种分级设备在我国柑橘主产区还比较普遍，它是发达国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就已经淘汰了的果蔬分选设备；“2.0时代”是电子重量分选，在赣南地区已有近300套设备，做到了全覆盖，近几年在湖北、重庆、湖南、四川等柑橘主产省区已经普及，实现了我国柑橘采后分级的全面升级换代。

“3.0时代”是三维视觉识别分选，国内赣南地区开始普及这一模式，绿萌公司2015年销售量10多台，2016年销售了40台，2017年销售了近100台，而发达国家现在正处于这一阶段。“4.0时代”是内部品质无损检测分选，日本本世纪初开始普及，现在已有2000多套，我国近两年的发展需求量越来越大，2014年绿萌公司只销售了1台，2015年销售量3台，2016年销售了5台，2017年销售了近30台，其中浙江柑橘产区购买这种分选设备最多，其次是赣南地区，山东、陕西的苹果、桃分选也在订购这种设备。

肖丽丽告诉南都记者，截至目前绿萌公司在中国、以色列、西班牙、澳大利亚、南非等11个国家销售分选设备，而且还在南非成立了分公司。在国内25个省市区有700多家用户，在江西赣南地区绿萌公司设备占有率达到了95%以上，在全国水果高端电子设备中市场占有率达到了70%以上。“分选水果小到15毫米的红枣、樱桃，大到300毫米的柚子。”

肖丽丽说，通过他们公司与华中农业大学合作研发的水处理杀菌设备处理，可以大大降低水果腐烂率，脐橙的常温保存时间，由正常的两三个月的保鲜期，可延长到五个多月。

程运江对南都记者说，绿萌公司现在的分选设备，性能十分优良，全面步入了国际先进行列，但要求有大面积的平整土地修建厂房，在山地果园没有平地的地方很受限制，他们已经向制造设备的绿萌公司提出了要求，让他们未来向立体式空间发展，分选设备设计生产多元化。

采写：南都记者 吴铭